由衷的感謝來送爺爺的親友,也非常感謝禮儀社把場面維持的簡單隆重。
哭過是不是能忘記
雨後是不是就天晴
人生太複雜,我懷疑自己有足夠的智慧和勇氣去面對。
不過,就在司儀說著爺爺不辭辛勞撐起這個家云云,我想爺爺的人生能夠帶給我鼓勵。
他的故事,不知道有幾個人聽過,至少,我也只聽過兩次...嚴格來說,應該算1.5次吧?
第一次是在家裡客廳,後面一次完整版好像是在病床上。
他跟那種愛講古的老人不一樣,平常算寡言(當然在別人家面前不知道是怎樣的)
所以當他跟我敘述生平的時候,我還挺意外的。
爺爺年輕的時候是警察。國共內戰的時候,帶著一批學生過海,駐紮到鳳山一帶。
後來又北上基隆任職,去了消防局還是哪單位的,我記不清楚了。這時候動用人脈把我奶奶從大陸弄來。
退休前存了一筆錢,跟朋友合資,蓋了我家現在這棟公寓,舉家搬來這。當時我兩歲左右。
本來我家住一樓,我記得還養了一隻小黑,但他那位朋友說要一樓做生意,所以我們又互換了,搬到了三樓。
但後來那人也並沒有做生意,把房子賣了。而住三樓的我們很難養狗,也送人了。
爺爺後來又去了國民黨的基隆市海員黨部上班,人稱「張書記」,我印象中接到的電話裡頭都這樣稱呼他。
......以上好像被我沒幾句話就講完的人生,事實上前半生顛沛流離很辛苦;
而退休之後,有了我爸這樣一個孝順又能幹的女婿主持家務,才有空往外拓展自己的人生。
每天騎著摩托車趴趴走,騎到九十歲,某次摔車為止--被我們下禁令。
記得前兩年我跟好友飛在基隆找餐廳吃飯,到處人滿為患,我們在「象屋」等座位,
正巧遇上爺爺從樓上走下來,我趕緊起身扶他(雖然他根本用不著我扶)
此時正有其他幾個晚輩上樓,也喊著他爺爺爺爺的,就高高興興上樓了,
我想「這些人是誰啊?」、「老闆一定以為這號是大人物,怎麼人面那麼廣」
他在外頭的生活和面貌和我認識的那位顯然不太一樣,但我們身為家人也無從過問起,他從來不講。
只要他快樂,其實在哪獲得的並不那麼重要,雖然我們還是覺得有點挫折啦。
所以我希望,將來我自己的家庭,是個充滿歡笑的場所,是我喜歡待的地方,是兒孫滿堂熱熱鬧鬧,是大家也尊敬我像尊敬我爺爺那樣的地方。
或許
抱持著這種理想,再看看像爺爺身為一個男人要怎樣歷盡艱辛、怎樣一肩扛起責任
這樣我就不再迷惘了吧。
撿起爺爺一塊小骨,放入骨灰罈中,再由撿骨師傅幫我們處理盛放封罈,合十再拜,
此時撿骨師傅請我們複誦「功德圓滿」
我才知道
這四個字用在這個場合。
當然,接著還要帶著爺爺上路搬新家,我捧著骨灰罈,心想「小時候爺爺不知道抱過我幾次,可這是我第一次把爺爺整個抱起來」
幫爺爺搬家到了台北聖城(明明就在基隆為何取名台北?)
做最後的祭拜,問爺爺滿意這裡嗎?擲到了第三次爺爺才給聖杯......囧......
大概是人不在現場,去參觀新房子了 :P
此時含一顆甜豆,對親者來說,才能算真的功德圓滿了吧?
回到家,爸媽還忙著打電話跟諸親友答謝,我媽還語帶一點哽咽。之前都很堅強的她,今天也哭慘了。
我呢,當然是很沒出息的哭很慘,尤其是看到從來不掉淚的爹竟然也哭紅雙眼,我就再也忍不住了,
掉過頭去,滿臉的肌肉亂七八糟不聽使喚的抽搐著。
輪我磕頭的時候更慘,之前還想辦法儘量強忍......最後都想說不管了啦~
再怎麼說
爺爺對我都是慈祥和藹的(兇也是兇我爸媽,但從來不兇我)
不要的衣服都丟給我穿
不要的機車也丟給我騎
帶我去大街小巷找牛肉麵吃
我狂吃鐵蛋和蛋黃酥吃到拉肚子,也是爺拿出秘密武器幫我鎮壓止泄
三十多年來有太多太多的回憶,再怎麼哭也無法用眼淚洗掉的
如果可以一次哭完,以後就不再掉淚,那有多好?
之後還有七七、百日、對年
再去拜訪爺爺,探望老人家在天上過得好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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